斷捨離—不是捨掉回憶,是放過自己
房間的木頭抽屜裡,有著三大袋我從小學開始積攢到現在的卡片、信、紙條,甚至很多空白的明信片和信紙,二十三歲以前的每次大掃除,我都只是重複把袋子拿出來,把信件整理整齊,擦去灰,再完整地放回抽屜底部。不可能一張一張細讀,數量實在太龐大了,偶爾停下來看一兩張,當我發現小時候的自己有多白癡和笨拙時,便會把卡片塞回袋子裡,好像一直在守住某個過去時間點裡的自己,那些信件和紙條都是回憶,即使占空間又沒有任何用處,仍然不能捨棄。
大學四年外加研究所一年,我不斷透過各種工作、研習、實習、和學習的活動,在各個城市裡穿梭,台北、長春、哈爾濱、大阪、京都、奈良、宇治、函館、富良野、廈門、上海、北京、倫敦、牛津、里茲、愛丁堡、約克......在每一次重複的打包、整理行李的過程中,我一次比一次更清楚自己需要的東西是甚麼,而哪些東西是想要但是沒辦法帶走的。
那些無法帶走的東西,有的看起來很重要,例如:在北海道買的木頭音樂盒、從牛津寄出的明信片、從哈爾濱帶回來的雪地靴......這些東西都很舊了、很髒了,但為什麼總是無法丟掉呢?因為它們都代表著一段時光,一段回憶,就和那些紙條和信件一樣,所有荒唐的故事都在信紙上,即使有些人名或代號已經被遺忘,或者,看著自己憤怒或委屈的文字,卻怎麼也拼湊不出來當時發生了甚麼事。
那些過去瑣碎的片段組成了現在的我,
但我已經不再是活在那些片段中的人了。
在異鄉生活的日子裡,我逐漸感受和理解到,成長勢必是跌跌撞撞,一路上遇見的溫暖或傷害,都不會永久存在,可以懷念,但不需要、也不可能緊握。放過回憶,其實也是放過自己。
回台北後隔離完的第一天,我從抽屜深處挖出那些厚重的信件,一封一封仔細閱讀,然後決絕的放進回收紙箱。感謝那些溫暖的文字,也感謝那些冰冷的傷害,感謝從那時到現在仍在身邊的名字,也感謝已經失去的名字。感謝傷害,使我長成現在堅強、獨立又勇敢的模樣,感謝溫柔,使我堅持到了現在。